【宽景】三重雪
*宽哥真是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白衣翩翩佳公子的形象,演员小哥气质真好
*小元女装真是好梗不是吗(望天)
*本文是给基友的 @江任
今年开封的初雪来得早。
裴景打着伞站在院子里,又非要伸出手去接那些雪花。
回想起童年时父亲抱着自己,站在山头的别院门前眺望远方。
北方来的风横跨过重重山川,迫不及待地压着黑云垂下头去,将沉默凝重的空气拧成漏斗模样的漩涡刺入远方山巅。风掣起渤海国的旗帜猎猎作响,身后城中灯火稀疏如天幕上的繁星。
那是人间繁华却也寂寞的模样。
但她身之所在的这座城相较上京截然不同——开封的雪往往是不会下的那样大的,它们和大宋的人一样温柔细腻,纷纷扬扬地落下来,枕在过客肩头。
王宽和元仲辛出任务回来,从赵简那听了裴景在院子里发愣,还被自己这位前·名义上的·未婚妻重重鄙视了一番。
“你们男人当然不懂女孩子心思。”赵简最后总结说。
两人面面相觑,也不知道又怎么招惹了这位斋长。
待得王宽走后,元仲辛看着表情义愤填膺瞪视前方的赵简,挠了挠头:
“怎么了?”
赵简抱着手臂,虽说刚刚语气冷嘲热讽的,但现在却多少有些热闹的成分在里边:“你看看,王宽这浓眉大眼的,还能惹风流债。”
“啊?”
元仲辛惊了。
“小景。”
后面不远处传来了呼唤自己的声音,温润沉稳而平仄分明。
回过头去,有个颀长的白色人影扎在被雪纷扰的视野里,和着被风搅浑的气流,与他们初遇的情景恍然重合。
裴景出身高贵,心思却十分单纯。待在别国秘密机构为人做事虽然是父亲的意思,但她有时已然分辨不清自己留在秘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。
可能真如当年母亲所说,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,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渡过。
然而裴景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已经遇到了,所以总是忍不住去回想起欢门后院里,那个灯火流离的夜晚。
少年一身灰白色锦袍从院墙翩然落下,突如其来地闯进她的世界。皎洁的月光也如同落雪似的铺满肩头,左肩用金线勾勒出莲花纹,横斜的竹影被月光绣在他锦袍上,诗三百写在他眉目间。
风月正好,鲜衣少年郎。
可惜无论当年的裴景还是当年的王宽,都没这份旖旎心思。
或许是初见时的印象太过深刻,她总觉得王宽是很适合穿白色的。就比如即使他现下身着白衣站在雪地里,依然如同宣纸上被浓墨描线的工笔画,自有番遗世独立感。
裴景拎起裙角,快步跑过去将伞举过他头顶。
给比自己高的人撑伞是个难事,王宽比裴景要高出许多,这使得小姑娘即使踮起脚,伞尖也才刚刚擦过他的发冠。
王宽笑着轻叹一口气,微微弯下腰自裴景手中接过伞柄。
“我来就好。”
手从伞柄那里擦过时碰到了裴景的手,小姑娘穿的暖和,手背倒是温热。
“……哦。”裴景乖乖撤了手,罕见地神情有些低落,将手里的小手炉塞在王宽空着的手上。
这样的举动倒是叫王宽困惑起来。
他向来自持君子立身之道,又是斋中最年长的,不管是第七斋的兄弟们还是赵简,抑或自己喜欢的姑娘,也不曾越线半分。
那么问题来了,小景为什么不高兴呢?
喜欢一个人,即使捂住嘴巴,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。王宽最喜欢的就是裴景的眼睛——小姑娘心性纯良,心思澄明,圆圆的眼睛干净地一塌糊涂。
他很庆幸自己能喜欢上这样的姑娘,干净、善良、又很勇敢。
这一路上静默的出奇,庭院里道路九曲回肠,裴景安静的时间长到连王宽都觉得别扭。
“小景,”他落足站定,将手炉轻轻递过去,“王宽可曾惹你不快?”
裴景眨眨眼,眼神向右飘了飘:“没有呀。”
这样的欲盖弥彰显然不能让王宽满意,但他也没说什么,盯着裴景看了会,叹息道:
“走吧。”
秘阁石板铺就的小路叫轮值的师弟师妹打扫了出来,上面还有些凝结的霜冰。王宽有武功底子走的自然稳当些,到是裴景,一步一顿如同畏畏缩缩的小龟。
这摸不着头脑的态度始终在王宽心头挥之不去,像躺在草地上想要晒着阳光沉眠时 旁边拂过脸颊挠痒的狗尾草。
心中有事跑了神,自然走得慢了些,落在了后面半步。前方小姑娘头上摇动的珠花在他视线中凝固成圆点,和之前赵简的态度结合在一起,叫他灵光一现。
道理想通了,他突然哭笑不得起来。
裴景鲜少有脾气,没想到两人之间头回闹别扭居然是因为这样哭笑不得的理由。
“你那天看到我身边的女子,”他这步迈得大了些,走到裴景身边,嘴角有些压不住的笑意,“那个……是为了任务女装的元仲辛。”
“啊?”裴景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变化,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,下垂的眼尾弯起,恍然大悟道,“我说为什么如此……身形曼妙。”
语罢又想起什么,突然兴奋地说:“王大哥,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年做的弓弩技师那次任务?”
“记得,”王宽将手炉递还回去,安安静静地听她接着说。
第七斋任务繁多,又是整个秘阁最不消停的一群。成员们平时关系好,笑料自然也少不了。
那次任务是元仲辛第一次女装,据说在秘阁的女浴中被认出来,叫各位姑娘们揍了个爽。
捧着手炉的裴景越说越兴奋,没有看到脚下的石板路已经变了方向,一脚踏空在石板边缘的空档。
伴着她低声的惊叫,王宽眼疾手快,身体先于想法,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。手炉的盖子被撞开,里面碳灰泼了一点出来,全蹭在了王宽白衣服的前襟上。
“呀!王大哥对不起……”裴景站稳身子,也不在意自己刚刚差点摔倒,伸出手隔着袖子去擦王宽衣服。
“无妨,”王宽微微侧身避开她手将她身子扶直,“不过一件衣服,换掉便是。你无事便好。”
裴景动作猛地顿住,抬起眼来看他。
视线交汇在空中,桐油纸伞撑起的狭小天地隔绝了风雪。裴景现在离王宽近极了,近到能看清他白衣上暗纹的针脚,是城南最有名那家裁缝铺的手艺。
自己心中那点念想总是没错的,还是白衣适合他,如同静谧而包容的雪,与声势浩大的雨不同,总是在夜晚悄然落下。
行人身负三重静雪而来,在风中撑起一方天地。
王宽伸出手臂去,示意裴景挽住:
“地上滑,你扶着我,自会走得稳妥些。”
裴景刚刚拢回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了握,脸上渐渐绽起明丽的笑容来。
“好呀。”她说。